第一章
消毒水的味道像附骨之蛆，钻进我的每一个毛孔。
我躺在医院最角落的病房里，窗外是深秋铅灰色的天空，枯枝在寒风中瑟缩，像极了我此刻的处境。化疗带来的剧烈呕吐感还在喉咙里灼烧，胃里空荡荡的，却翻江倒海般难受。手臂上的输液管冰冷刺骨，药液一点点流入血管，却暖不了我早已凉透的心。
床头的手机屏幕亮着，是母亲发来的信息，问我什么时候能回家吃顿她包的饺子。我看着那条信息，眼泪毫无征兆地滚落，砸在泛黄的枕头上，晕开一小片湿痕。我不敢回复，怕一开口就泄露了自己的狼狈与绝望。
21岁，我刚从大学毕业，带着一身青涩和对未来的憧憬，加入了周晨创办的小公司。那时候公司总共就五个人，挤在一个不足五十平米的民房里，桌椅都是二手市场淘来的，墙角还堆着没拆封的快递盒。周晨拍着我的肩膀说：“李然，跟着我干，将来公司上市了，你就是开国功臣，咱们一起吃香的喝辣的。”
我信了。
年轻人总以为只要肯拼，就能换来想要的未来。那时候的我，把公司当成自己的家，把周晨当成可以并肩作战的兄弟。为了谈下第一笔订单，我陪着客户在酒桌上喝到胃出血，被同事抬到医院挂急诊，醒来后第一时间不是关心自己的身体，而是给周晨发信息：“周总，订单谈下来了。”
那条信息换来的是周晨的一句“干得好”，还有两百块钱的红包。我拿着那个红包，傻乎乎地笑了，觉得一切付出都值得。
接下来的五年，我成了公司的“金牌销售”，更像是周晨的“挡酒牌”。只要有难谈的客户，只要有需要应酬的场合，周晨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我。“李然，你年轻，酒量好，辛苦一下。”“李然，这个客户对公司很重要，你务必拿下。”
一句句“辛苦一下”，一次次“务必拿下”，背后是我一杯杯喝下的烈酒，是一次次凌晨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是胃里越来越频繁的绞痛。母亲不止一次劝我：“然然，别这么拼了，身体是本钱。”我总是笑着安慰她：“妈，再熬几年，等公司上市了，我就好好休息。”
我以为自己的付出，周晨会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我以为等到公司上市，我就能拿到承诺中的股份，就能给母亲一个安稳的晚年，就能弥补这些年对自己身体的亏欠。
可我错了，错得离谱。
公司筹备上市的前一个月，HR找我谈话，递给我一份解除劳动合同的通知书。我愣住了，手里的通知书仿佛有千斤重，让我几乎握不住。“为什么？”我声音颤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HR面无表情地说：“公司经过优化调整，决定撤销你所在的岗位。按照劳动法，会给你N+1的补偿。”
“优化调整？”我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我跟着公司从0到现在即将上市，谈下了多少订单，为公司赚了多少钱，你们现在跟我说优化调整？每笔订单的提成我只拿了千分之一，剩下的全给了公司给了周晨，你现在想卸磨杀驴，是不是周晨的意思？”
HR沉默不语，我那个他过多纠结转头我冲到周晨的办公室，他正靠在真皮座椅上，手里把玩着最新款的手机，神情惬意。看到我闯进来，他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语气带着一丝不耐：“李然，事情HR都跟你说了吧？别闹了，对你没好处。n+1也有个3万多够你休息一阵了”
“周晨，3万多你打发要饭的呢，你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是我？15年的时间你把我当什么了？”我盯着他的眼睛，想要一个答案。
他放下手机，站起身，走到我面前，拍了拍我的肩膀，语气带着一丝施舍般的怜悯：“李然，你是个好员工，这些年也确实辛苦。但公司上市在即，各项成本都要控制。你想想，你在公司干了十五年，要是想给你补缴这十五年的社保和公积金，再加上之前承诺的这次国际订单的提成，这可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公司现在正是用钱的时候，只能委屈你了。”
原来如此。
卸磨杀驴，竟是如此赤裸裸，如此理所当然。
我十五年的青春，十五年的付出，十五年的以命相搏，在他眼里，不过是一笔需要节省的开支。那些喝下去的酒，那些熬的夜，那些落下的病根，都成了笑话。
“周晨，你会遭报应的。”我用尽全身力气说出这句话，然后转身离开了这个我奋斗了五年的地方，这个让我从充满希望到彻底绝望的地方。
离开公司后不久，我就觉得身体越来越不对劲。持续的低烧，不明原因的体重下降，还有越来越剧烈的胃痛。我去医院做了检查，当医生拿着诊断报告，平静地告诉我“胃癌晚期”这四个字时，我感觉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晚期。
多么残忍的两个字。
我才36岁，我还没让母亲好好的安享晚年，我还没来得及为自己活一次，就要走向死亡了吗？
我不甘心。
我想到了周晨，想到了那些年我为公司付出的一切。或许，他念在旧情，会帮我一把？哪怕只是垫付一部分医药费也好。
我拨通了周晨的电话，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那边传来他不耐烦的声音：“有事吗？”
“周总，我……我查出胃癌晚期了，能不能……能不能借我点钱治病？”我放下所有的尊严，低声哀求着。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周晨冰冷的声音：“李然，我们已经解除劳动合同了，你现在的事情跟公司没关系，跟我也没关系。”
“周晨！”我嘶吼着，“那些年我为公司喝坏了身体，没有我，公司能有今天吗？你怎么能这么绝情？”
“绝情？”周晨嗤笑一声，“商场上没有情分可言，是你自己太天真了。好了，我还有事，挂了。”
电话被无情地挂断，听筒里传来“嘟嘟”的忙音，像一把把尖刀，刺穿了我最后的希望。
第二章
我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看着天花板上斑驳的水渍，感受着生命一点点从身体里流逝。母亲得知消息后，一夜白头，整日以泪洗面，四处奔波借钱给我治病，可那点钱对于癌症治疗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
最终，在一个飘着细雨的清晨，我在母亲的哭声中闭上了眼睛。临死前，我脑海里闪过的，是周晨那张冷漠的脸，是酒桌上一杯杯刺眼的烈酒。我的灵魂飘在母亲旁边，母亲绝望的哭泣声，让我的灵魂都不停的颤抖，这一刻我恨毒了周晨。
意识消散的前一刻，我还想幻想如果……如果能重来一次，我绝不会再那么傻。
……
“李然！李然！醒醒！”
急促的呼唤声在耳边响起，伴随着轻轻的摇晃。
我猛地睁开眼睛，刺眼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让我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鼻尖萦绕着熟悉的咖啡味，还有打印机工作的“嗡嗡”声。
这不是医院。
我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坐在一个熟悉的办公桌前，桌上堆着厚厚的文件，电脑屏幕上显示着公司的销售报表。旁边的同事正在低声交谈，远处传来周晨爽朗的笑声。
这是……公司的办公室？
我抬起手，看着自己年轻而健康的手掌，没有输液留下的针孔，没有因为化疗而变得干枯蜡黄。我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光滑而有弹性，不是记忆中那种病态的消瘦。
我猛地看向电脑右下角的日期——2020年6月15日。
这个日期，像一道惊雷，在我脑海中炸开。
这是我加入公司的第三年，距离公司上市还有两年，距离我被开除还有一年半，距离我查出胃癌晚期还有两年半！
我……重生了？
我不是死在医院了吗？怎么会回到这个时候？
巨大的狂喜和难以置信涌上心头，我几乎要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我用力掐了自己一把，清晰的痛感传来，告诉我这不是梦，我真的回来了！
“李然，发什么呆呢？周总叫你去他办公室一趟。”旁边的同事推了我一把，提醒道。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周晨？
想到那个在我临死前都不肯伸出援手的男人，想到他卸磨杀驴的绝情，我眼底闪过一丝冰冷的恨意。
这一世，我不会再做那个为了公司累死累活、最后却落得悲惨下场的傻子。周晨，你欠我的，我会一点一点，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我整理了一下衣服，起身走向周晨的办公室。推开门，周晨正坐在办公桌后，脸上挂着惯常的笑容，看起来亲切又和善。
“李然，来了？坐。”周晨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跟你说个事，城西那个大客户，你也知道，这块肥肉要是能啃下来，对公司来说可是大好事。我思来想去，还是你去谈最合适，你的能力我最放心。”
又是这样。
前世，就是这个大客户，我陪着对方喝了三夜，每晚都是喝到凌晨，最后胃出血住院，才勉强谈下来。而周晨，却拿着我用命换来的订单，在董事会上邀功请赏。
我看着周晨那张虚伪的脸，心中冷笑。这一世，想让我再为你卖命？做梦！
“周总，不好意思，”我靠在椅子上，语气平淡，甚至带着一丝慵懒，“我最近身体不太舒服，医生说让我少喝酒，多休息。这种需要应酬的单子，我可能不太适合。”
周晨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我会拒绝。在他眼里，我一直是那个随叫随到、任劳任怨的“老黄牛”，从来不会说半个“不”字。
“身体不舒服？要不要紧？”周晨假惺惺地问道，“实在不行，我让行政给你放两天假？不过这个客户真的很重要，你也知道，公司现在正是发展的关键时期……”
“周总，我是真的不能喝酒。”我打断他的话，语气坚定，“而且，公司里不是还有其他同事吗？年轻人需要锻炼的机会，不如让他们去试试？说不定能给公司带来惊喜呢。”
周晨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悦，但看我态度坚决，也不好强迫。他沉吟了片刻，说道：“那行吧，既然你身体不舒服，就先好好休息。我让小张去试试。”
第三章
小张是去年刚入职的新人，虽说数据报表这种面子工程做的很好，但是面谈没什么经验，更没什么酒量。让他去谈这个大客户，无异于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我心中暗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好，那我先出去工作了。”
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我打开电脑，却没有像往常一样投入工作，而是浏览起了招聘网站。这一世，我要为自己打算。我不能再把希望寄托在周晨和这家公司上，我要积累自己的人脉和资源，等到合适的时机，就自立门户。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彻底开启了“摆烂”模式。
每天准时上下班，从不加班。领导安排的工作，我总是拖拖拉拉，敷衍了事。遇到需要应酬的客户，我要么找借口推脱，要么就故意搞砸。
周晨一开始还对我抱有希望，觉得我只是暂时身体不舒服，过段时间就会恢复原样。可渐渐地，他发现我是真的“变了”。
“李然，这份报表怎么还没做出来？客户都在催了！”周晨把文件摔在我桌上，语气带着怒火。
“哦，忘了。”我头也不抬地说道，“昨天有点累，回家就睡着了，今天早上太忙，给忘了。我现在做。”
周晨气得脸色铁青，却又无可奈何。毕竟，我现在还是公司的“金牌销售”，手里握着几个重要的老客户，他还不能轻易动我。
而那些被周晨派去谈大客户的同事，果然如我所料，一个个都铩羽而归。
小张去谈城西的大客户，被对方灌了两杯酒就醉得不省人事，订单自然泡汤了。
小王去谈一个外地的客户，因为不了解当地的行情，报价太高，被客户直接赶了回来。
小李去谈一个国企的单子，因为不懂应酬的规矩，说错了话，得罪了客户，不仅没谈成订单，还让公司丢了面子。
而他们回来后都被周晨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我可没那么好心的帮他们说好话，上一世他们在周晨背后拉踩我，我只是懒得计较，结果这几个白眼狼在周晨辞退我的时候一句话也不说，这一世随便他们。
一个个订单的失败，让公司的业绩一落千丈。周晨每天都愁眉苦脸，头发都白了不少。
这天，周晨又把我叫到了他的办公室。这一次，他没有了之前的趾高气扬，脸上带着一丝疲惫和恳求。
“李然，”周晨坐在我对面，语气放得很低，“我知道你最近心情不好，身体也不舒服。但公司现在真的遇到难处了，几个大单子都黄了，再这样下去，公司可能就要撑不下去了。”
我看着他，心中毫无波澜。这都是他自找的。
“周总，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故意说道，“我现在只是个普通员工，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行了。那些大单子，不是有其他同事去谈吗？”
“他们不行啊！”周晨急得站了起来，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那些客户只认你！只有你才能谈下来！李然，算我求你了，你就再帮公司一次，好不好？只要你能把那个外地的大客户谈下来，我答应你，等公司赚钱了，一定给你涨工资，给你补缴社保和公积金，之前承诺的股份，我也一定兑现！”
涨工资？补缴社保公积金？股份？
这些话，前世他也说过，可最后呢？卸磨杀驴，毫不留情。
我看着周晨那张急切的脸，心中充满了嘲讽。现在知道求我了？当初把我开除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今天？
“周总，抱歉。”我站起身，语气平淡，“我还是那句话，我身体不舒服，不能喝酒，谈不了那些单子。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说完，我转身就要走。
“李然！”周晨突然冲到我面前，拦住了我的去路。他的眼眶通红，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我知道，之前公司对你不住，是我对不起你。可我也是没办法啊！公司打算靠这几个大单子冲名气，各项开支都很大，我也是为了公司的发展。你就再给我一次机会，再帮我一次，好不好？只要你帮我度过这个难关，你提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看着这个曾经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老板，如今在我面前低声下气、甚至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我心中没有一丝怜悯，只有大仇得报的快感。
3
“周总，你这话可就言重了。”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只是个打工的，可不敢提什么条件。再说了，我现在只想安安稳稳地工作，不想再那么拼了。身体是自己的，万一累出个三长两短，到时候没人管，可就惨了。”
我的话意有所指，周晨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眼神躲闪，不敢直视我。他知道，我是在讽刺他当初的绝情。
“李然，我知道你还在怪我。”周晨的声音更低了，“你放心，这一次，我一定说到做到！我以我的人格担保！”
“人格？”我嗤笑一声，“周总，你的人格值多少钱？比200的红包多吗？”我说这话别人或许不清楚是什么意思，但是周晨肯定知道，因为每当我签约一个单子得到的不是对应提成而是200的微信红包。
周晨被我怼得说不出话来，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最后竟然“噗通”一声，跪倒在了我的面前。
“李然，我求你了！”他抬起头，眼睛里布满了血丝，语气带着绝望，“公司是我一辈子的心血，我不能让它就这么毁了！你就当可怜可怜我，再帮我一次，好不好？”
我愣住了。
我怎么也没想到，周晨会为了订单，向我下跪。
前世，他高高在上，我在他面前卑躬屈膝，为他卖命。而现在，他却跪在我面前，苦苦哀求。
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我看着跪在地上的周晨，心中百感交集。恨意有，快感有，但更多的是一种释然。
我俯下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平淡：“周总，起来吧。不是我不帮你，而是我真的不想再走以前的老路了。”
说完，我绕过他，径直走出了办公室。
身后，传来周晨绝望的呜咽声。
我没有回头。
第4章
从那天起，我加快了自己的计划。我联系了前世一直对我很好的几个老客户，向他们透露了我想要自立门户的想法。这些客户都很认可我的能力和人品，纷纷表示愿意跟着我干。
同时，我也联系了公司里几个志同道合的同事。他们都是有能力、有想法的人，只是在周晨的压榨下，一直没有机会施展。当我说出我的计划后，他们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我，愿意跟着我一起离开，开创新的事业。
三个月后，我带着我的核心团队和客户资源，正式离开了周晨的公司，成立了自己的公司——“启航科技”。
公司成立的那天，阳光明媚，我站在新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人群，心中充满了希望。
这一世，我要为自己而活，要活出不一样的人生。
而周晨的公司，自从我离开后，更是雪上加霜。没有了我这个“金牌销售”，没有了稳定的客户资源，公司的业绩一泻千里。那些被他寄予厚望的同事，根本顶不起来。没过多久，公司就陷入了资金链断裂的危机，最终只能宣布破产。
听说周晨破产后，变得一无所有，还欠了一屁股债。他曾经找过我，想要我帮他一把，可我只是让秘书把他打发走了。
我不是无情，只是不想再和这个畜生有任何瓜葛。再后来我在办公室听之前的公司的同事说周晨去借了高利贷想东山再起，可是没想到还是失败了，高利贷最后催收到他父母那边，父母因为受到刺激突发心脏病离开了，他受不了打击精神上出了问题，放高利贷的那伙人被抓进去踩缝纫机了。而我听完后只是说了句“周晨是谁？”